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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的绣花鞋

作者:黄萍     来源:政法学院     责任编辑:邓秋颖 申念     发布日期:2020-10-09     点击量:
新闻来源 政法学院 作者来源 政法学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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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绣了一辈子的绣花鞋,出自她手上的绣花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绣花鞋。

夏天炎热,蝉鸣也为炎炎夏日增添一些色彩。阳光晒在树叶上,树叶就微微卷起,努力保留着自己的水分,以免枯死。就算在乡下也免不了夏日的炎热。凉风总是趁炎热不注意时来的,它轻抚卷起的树叶,略过小草的尖顶,吹过晒满玉米的晒场,再带着夏日万物独有的香气来到外婆的身旁。最凉快的地方就是自家土房子门口的那寸土地,无数个夏日外婆就是在门口的方寸之间纳鞋。

外婆只有一只好眼,是个独眼,但她纳出来的绣花鞋却是最紧实、最精致、最受人欢迎的。我喜欢外婆,喜欢外婆的绣花鞋,也喜欢外婆的故事。

“那时候我才十七岁,红彤彤的铁块就直直地飞进我的眼睛里。我那时候还是大家闺秀,又到了嫁人的年纪,可是我的眼睛已经瞎了一只,谁会愿意娶一个瞎子回家呢。一年时间里,我的父母一直托媒人介绍,可大家知道我的情况后都纷纷走了。”这些话外婆对我讲,对表哥讲,对表姐讲,她对很多的人讲,每次听到这她的儿女们总是笑呵呵,你看我一眼,我看你一眼。

外婆总是讲到这就不再讲下去了,不论我们怎么缠着她她都不会再讲。

“外婆,后来呢?后来你为什么嫁给了外公?”

“不讲啦,不讲啦,快要下雨了,去收布。”

夏天是在外婆的故事中悄然过去的,晒场上的玉米也早被收起来了,它们安静地躺在阁楼里,静静地等到冬天,成为猪食。

在我的记忆中,外婆一直在门口那寸天地里绣鞋。

秋天,她会为晚辈们修修鞋,我和表哥正在长身体,鞋子很快就不合脚了,所以我们每年最期待的就是在秋天从外婆那得到我们的绣花鞋。外婆的鞋面有各式各样的花样,我最喜欢外婆为我纳的那双紫色的绣花鞋,而表哥却总喜欢白底黑面的鞋。外婆嫌白底黑面的鞋太单调,就每年都让表哥在鞋面上写上自己的名字,她再一针一线地为表哥刺上彩线。表哥每年写的都是同一个字——锋,每年写的都不一样,今年的歪一些,去年的又长一些,所以外婆总说,文字博大精深,实际上是表哥每年都变着花样写。

我们脚上的鞋子,夏天淌过许多条河流,秋天去过新收割的稻田,踩过秋天落下的满地的枫叶,也去过我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。

秋天是在我们躺在稻田里玩蚂蚱时,在枫叶被我们踩出沙沙声时,在我们淌过河流时快速又诚恳的过去的。我们就像秋收过后被丢在稻田里的稻草,被时间丢在秋天里。

“以后你们长大了,就会怀念外婆的绣花鞋的哩,你们你们的父母,从小穿到大,参加工作了,回家都要再穿一穿。绣花鞋换来的钱,供五个孩子读了书,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力让老大把书继续念下去……”

秋天里的外婆从不掩饰她的骄傲,也从不掩饰她的遗憾,她就像她纳出的绣花鞋,厚实。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,每一个四季的轮回,都是我们与过去的告别,春夏秋冬本身就是一个整体,但这一整体是时间的,不是人的生命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来年的春天的,外婆就是在某一年的冬天里不再摆弄绣花鞋的。

那一年的冬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,那时候每家每户都要烧碳,留来过冬。外婆年纪大了,到了冬天总离不开火盆,所以大舅每年都比别人多烧一些。冷风呜呜响,肆意地吞噬着窗户,因为窗户破了个小洞,糊在窗户里的报纸响得更是大声。冷风想要将房间里最后一点温暖夺走。

“冬天到咯,以前你外公还在的时候都会为我煮上一只乌鸡,每年就一次,到了冬天才能喝。每次叫上他一起喝,他总说自己不好这口。我呀,每年都给他绣花鞋,可他哪用得着,整天在林子里,布鞋可耐不住……”

外婆的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木箱,从未见过她打开的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些什么。

那一年冬天,外婆一直躺在床上,从此再也没有起来过。

外婆临走前,晚辈们能回来的都回来了,屋外的老树光秃秃的,可屋里却挤满了人,大家围在外婆床边。外婆艰难地拉起大舅的手,将钥匙给了大舅,让大舅打开屋里的木箱。

我和表哥直勾勾地盯着即将被打开的木箱,在我的心里,外婆的秘密就要被解开了。

箱子里是密密麻麻的绣花布鞋,一共四十六双,是外公不在的四十六个春秋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脚上的布鞋变成了从工厂里出来的各色各样的鞋,但外婆出殡那一天,表哥特意穿了一双绣花布鞋,但鞋子上再也没有“锋”这个字了。从小到大外婆讲的故事总是戛然而止,没有结局。

春天到了,万物重获新生,可外婆却在冬天里永眠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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