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与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
──龙应台
有关背影的概念,第一次具象在课文上。在此之前,背影,对我意味着青春电影的校园女神,或是偶像剧的万人迷男主。直到学习朱自清的《背影》才让我把目光挪移到父母身上,注意那些被遗忘的、藏在背影里的,父母厚重、深沉的爱意。
彼时我尚在离家不远的镇上读初中,放假收假都有家人接送。当时家中境况不好,父亲胃病严重,我们子女四人都在读书,家里开销大。母亲兢兢业业的打零工赚取微薄薪水,只为离家近方便照顾家里。就是这样艰难的时期,她却风雨无阻的接送我,那黢黑瘦削的身躯前,永远是给我长身体的牛奶水果…无数次母亲目送着我的背影进校门,当我回头想望着她安全离去时,她却眼神着急地盯着我,紧张地说:“是忘了什么东西吗?”我摇摇头,避免母亲担心便走了。一次次,母亲目送着我上学,我却没有回头看过她。
上高中后,学校离家太远,我不再需要家人接送而乘坐客车到校。母亲便从校门口转到公路口目送着我上学。下午两点的路口,炽热的阳光均匀的炙烤着每一寸土地,有时还能和母亲躲在遮挡物下遮阳,更多时候她执拗的站在公路边边,为我留意着过往的车辆。我心疼她汗如雨下,还怕她长期劳累一身病痛的身体受不住,总是劝她快些回去,或者我自己等车。她却微笑着看我,微微摆头说没事。等我上车后,她还要看不见车子才走。望着她逐渐变小直至看不见的身躯,我心情沉重,此刻总会与百年前的朱自清共感:父母人到中年,面对事业的风险和养家的压力,处境多么艰难!作为子女心疼却无能为力,甚至依赖父母过活,面对他们默默用行动表达的无声厚重的爱,也会思考什么时候能让他们轻松。
前不久过完春节,随着父亲身体稳定工作顺利,哥哥姐姐也逐渐毕业自食其力,母亲选择前往广东为自己攒做生意的本金。那天下午,伴随着气温上升,一样的时段,一样的路口,甚至是一样的客车。炽热的阳光同样肆意挥洒在每一个即将踏上旅程的游人身上,但车里车外的人却对调了。
出发前几小时,我还在反复检查母亲的行李,害怕她漏了哪样。母亲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,把刚放进去的吃食拿出来,“知道乖女为我好,但是妈妈背不了这么多东西,那边可以买到!”可是当我送妈妈到路口时,拿下的行李就一个小小的提包,她在那边会过的好吗?我知道妈妈减轻行囊是为了省下打车钱步行到出租屋,那肯定不舍得花钱在自己身上。唉,所以我想让她带多点吃食,又怕太重了累到她,像上学时矛盾的父母一样,担忧着远去的离雁。
和过去的母亲一样,我固执的站在路边,对客车翘首以盼,当怀着最后再为母亲做点什么的心情时,我便理解了当初母亲的良苦用心。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;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”教育从不延迟,只是我们总会在某个时段特别感同身受。目送着母亲走上客车,依依不舍地与她挥手告别。扬起的尘埃随风与游人一同消失在落日余晖中,远方传来亘古地层的乡音。曾经上学路上,母亲多少次望着我的背影离去,她是否像我一样目送对方远去、消失不见时独自怅然呢?
想起《目送》里的一句话:“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与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,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:不必追。”朱自清的《背影》让我觉得父母的爱是何其的深沉,而《目送》却让我明白这个世间离别的苦。从出生到上学、工作,似乎我们就如动物一般,在父母照顾下羽翼渐丰,然后离开父母自立门户,也就是从出生开始我们就与父母渐行渐远。当我们成长的时候,也见证着父母的衰老,然后离我们而去,这点在我近期见证三位老人去世的时候深有体会。老人在世时我们尚不能预知未来,也各奔东西无法久绕膝旁尽孝,我甚至会悲观的觉得人的存在根本没有意义,毕竟人间事难两全。
可当亲人间互相安慰,父母与子女都报喜不报忧时,好像问题有了答案。父母用几十年如一日的爱说明了渐行渐远的是我们居住的距离,亲人间的关爱隔着山海一直在。困难时期也好,过去将来也罢,我们都为着彼此而拼搏。父母辛苦工作给家人提供生活保障,我们努力读书为了亲人美好的未来,或许过好当下是我们为彼此不言的约定。